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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mbnail 到阜陽六百里: 回家,是每個人成長必經的功課,地理位置上的家,心靈座標上的家。 ( 本文轉載自iLOOK電影雜誌2012.1月刊《 臧妮姬專欄》) 

到阜陽六百里講的是一群外地人在上海大都市謀生的故事。金馬影后秦海璐飾演主角曹俐,安徽阜陽家鄉被騙大了肚子,被父親逐出家門,到深圳開的小工廠倒閉後,轉到上海維生,透過同鄉幫忙,找了份酒店清潔工差事。和她分租僅容轉身閣樓房間的,是同鄉大嬸謝琴,專門到府幫傭的鐘點工,是個一心一意只想女兒擁有幸福人生的寡母

謝琴偶而來訪互相取暖的姘頭,摸走曹俐的新手機和全部存款,謝琴當下立馬給錢了事,情郎狼心,她不是不知,不用硬揭瘡疤,倒枕噤聲的身影,骨子裡散出一股濃得化不開,身世無奈的悲涼世故;接了仲介電話努力騎了老遠自行車前去豪宅幫傭,沒想到應門的竟是圍著浴巾的女兒,鏡頭特寫的母親臉孔和眼睛,透出霎時揪心的震驚潰堤;最後意冷心灰決定返家,坐上大巴,望向窗外啃著饅頭,面無表情的同時又百味雜陳;幾場重點戲,唐群都表現得細膩深刻不慍不火拿下本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當之無愧。

曹俐謝琴一樣,做為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裡,各種遠離家鄉,追求夢想,努力拼搏的縮影人物,還有幫曹俐找到工作的同鄉狗哥。平時他照應著的啞巴同鄉,想掙錢給鄉下弟弟讀書,「春運」將至,狗哥嗅到賺錢商機,於是找師傅把一輛廢棄的大巴士給修好(但用計坑人不付錢),找曹俐遊説賣票給想回阜陽過節的同鄉阿姨們。片尾鏡頭掃過一排人,坐在路邊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上引頸等著車來,等大夥看到破車,嚷著上當,但還是個個上了車,不管是趕著過節回家探親,還是失意寥敗回家落腳,都是朝思暮想的家,都是終究得一竟的原鄉夢。

曹俐聽狗哥説了她家裡老父天天蹲在改建的路口眺望,就怕哪天女兒回家不認路,儘管鼻酸落淚還是沒打算回家。送走一車同鄉,默默走回丁點大的棲身之處,賣票賺來的鈔票,往哪放都不是,飄泊寂寞的身心,往哪坐站也都不是,複雜的情緒在擁擠密閉的小閣樓房間,靜默卻激烈地衝撞。全片都不打燈,片尾這場戲,導演説當時狹隘空間裡只有他和女主角,他明顯感受到,強烈的情緒不斷飛射彈擊,張力飆升,直到女主角打開閣樓小小的一扇窗,對著窗外透進的陽光和空氣,呼吸。

到我節目聊《到阜陽六百里》時,導演説拍最後這一場戲時,在演員推開窗的當下,他自己覺得他的某個部份也找到了出口,被釋放了我問他:父母不在人世,你久居內地工作,常年四海為家的感覺是什麼?鄧導低頭不語好一陣子,安靜內向的他,眼眶濕潤地回答我:四海為家,看起來很自由,其實是不自由。他說拍完這部電影,他的某個部份,被處理了。這不就是創作最根本也最誠懇的動機嗎?

從台灣到上海發展的廣告導演鄧勇星,一天看到新聞報導一群安徽阿姨租了一輛大巴從上海一起回鄉異鄉工作十年,「回家」的心情,他很能理解,拍一部關於回家的片子,靈感隨之而來,接著他開始了對這群阿姨們為期一年的田野調查,也開始踏上了他自己的回家之路。導演説片子拍完他回到台北,驚覺上海到台北,跟到阜陽的距離,竟然一樣是六百里,好像他注定要拍這個片子。

回家,是每個人成長必經的功課,地理位置上的家,心靈座標上的家。阜陽,只是家鄉的符號代表;上海打工小人物,只是普世人們的縮影投射,這部簡潔的作品和導演一樣,細膩沈著,低調內斂,沒有呼天搶地,沒有傳統大都市底層浮世繪的灑狗血。小奸小惡的各種創意騙術,在金馬最佳原著劇本的安排下,顯現的更是真實人性縱身大化的生存面貌。全片在監製侯孝賢導演和金剪刀廖桑的加碼剪接下,像是修行加持,更顯導演鏡頭功力,沒有過多個人情緒渲染,在洗鍊舒緩的畫面和節奏中,淡淡畫出生命素描的真摯習作,提供世人咀嚼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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